湖人總經理米奇·庫普切克費了好大力氣，加上清潔噴劑的幫助，才將科比·布萊恩特的名字從寫著球隊陣容的白板上擦去。自此，斯臺普斯中心多了一個空蕩蕩的更衣柜，下賽季也不會有24號紫金球衣出現在球迷眼前，以及——

由主人穿著亮相的科比簽名鞋。

十幾年來，換上科比簽名鞋的NBA球員越來越多，這象征著將黑曼巴視為偶像的后輩越來越多。“這可是科比的簽名鞋，這就是我會穿它們的原因。”19歲的太陽新秀分衛德文·布克說，“他是我一輩子的偶像。”湖人球員尼克·揚則表示：“在我眼中，科比代表了一切。”

而在職業生涯的最后一個賽季，簽名鞋成了科比送別隊友和對手的禮物。勒布朗、喬治、德雷蒙德·格林們收到禮物后，紛紛拍照上傳社交媒體，喜不自勝。看到鞋上的“KD，去做最偉大的球員吧”字樣，杜蘭特簡直樂開了花。火箭前鋒阿里扎專門帶了自己珍藏的科比第四代簽名鞋去找科比簽名，那是他在2009年隨湖人奪冠時穿的戰靴。

“我非常尊重這幫家伙，無論是對手還是隊友，他們對我有深遠的意義，我想對他們說聲謝謝。”科比說，“他們對我表達敬意的方式，就是穿上我的鞋，對他們而言這意味著一些東西，對我來說則有著太多意義。”

最強防守

球鞋認證

托尼·阿倫已經因傷休戰一陣子了。盡管灰熊戰績不錯，但沒球打讓他很失落，時常失眠。只有勝利能讓他暫時忘記壞心情，但聽著隊友在更衣室里聊比賽，看著他們脫球衣換正裝，他又不爽了。

而隊友總是不忘和阿倫講笑話，拿他熱衷防守遠甚于進攻的獨特比賽方式開涮。2月24日擊敗湖人后，老卡特推了坐在自己更衣柜前的阿倫一把：“你是最佳防守一陣還是二陣來著？”

“一陣。”阿倫慢吞吞地說。

更衣室里充滿歡聲笑語，直到一名球童走進來才稍微安靜了些。球童雙手背在身后走到阿倫面前：“我有個禮物要給你。”

“禮物？誰給我的？”

“科比。”

球童遞過來的是一雙最新款的科比第十一代球鞋，而且左腳和右腳分別有科比的親筆簽字，“科比 24”和“致托尼，你是我面對過的最強悍防守者。”

阿倫呆住了，他捧著球鞋，一遍遍讀著上面的話語。隊友們徹底安靜下來，并聚攏到他身邊，他們都想看看這件無比珍貴的禮物。阿倫記得很清楚，他幾周前曾向科比請求，能不能送自己一件簽名球衣。可科比似乎把這事忘了，阿倫也知趣地沒有繼續索要，誰知道科比早就計劃好了。

“我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我差點哭了，好不容易才控制住情緒。”阿倫說，“這雙球鞋承載了一切。過去我做夢都在思考如何防科比，醒來會想，吃飯會想，走路也會想。我看過無數次科比面筐單打和背身靠打的錄像，琢磨怎么能防住他。這雙鞋代表他對我的尊敬，我簡直不敢相信。”

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科比寫在鞋子上的話常常浮現在阿倫腦海里。“我想了許久許久，想這雙鞋到底告訴了我什么。”阿倫說。他記得自己和科比在場上糾纏的每個畫面，也記得兩人之間曾很久不說一句話。直到去年阿倫向裁判抱怨時，科比似乎不經意地對他說了一句：“你永遠得不到那種判罰的，別白費力氣了。”

“為什么？”

“你和我是不同的。”科比。

這是科比的垃圾話嗎？阿倫不知道。但他很想知道，科比是怎么看待自己這個對手的。現在他知道了，雖然等了11年，但值了。

收到禮物兩天后，灰熊客場挑戰湖人。比賽結束后，科比走向阿倫，而阿倫伸出了手，兩個人緊緊抱在一起。“我總是和敵人握手后就走掉，不會和任何人擁抱。”阿倫感慨道。這一幕被灰熊公關人員拍下并傳上了網，回到更衣室的阿倫翻看手機時發現了這張照片：“我盯著看了20分鐘，根本沒注意到教練對我說了什么。當年科比根本不知道我是誰，現在他卻擁抱了我。”

球鞋成了科比表達敬意的方式，哪怕他沒有親口說出來。“我不會一場比賽得40分，不會夢幻的變向過人動作，不會投后撤步三分，但我能防守，這就是我的工作。”阿倫說，“當他送我那雙球鞋，我終于意識到了。所有努力，所有加班訓練的夜晚，所有研究錄像的工作，所有我為比賽的付出……這一刻后，我感覺都是值得的。”

換飛人鞋？

就打爆你！

當得知科比要來訓練營，高中生德馬爾·德羅贊精心準備了一番，他希望科比能發現自己精心設計的球鞋，這是德羅贊通過耐克官網個人定制服務購買的，由科比代言的球鞋。

訓練營里，科比鼓勵著這些孩子向NBA目標發起沖擊，他告訴德羅贊，如何在運球時創造出投籃空間，并強調比賽時隨機應變有多么重要。而在和科比的對抗中，德羅贊也體會到了這位NBA巨星的超強能力。在接連命中幾記跳投后，科比將德羅贊叫到一邊，看著他腳上的球鞋，笑著點了點頭——德羅贊的心愿實現了。

“科比是我的導師，我每天都在模仿他打球，試圖學會他所有的動作。”德羅贊說，“我還花了15美元買了張湖人主場球票，然后在鼻血不停流的情況下堅持看完比賽。”

德羅贊不是NBA球員里唯一被大眾熟知的鐵桿科蜜。森林狼的兩屆扣籃冠軍扎克·拉文用穿8號球衣和科比簽名鞋來致敬前輩：“我這么做完全是因為科比，他就是我的喬丹，是我的偶像。”7歲時，拉文曾到現場看過科比的比賽，在斯臺普斯中心，湖人不僅大勝拉文的家鄉球隊西雅圖超音速，還創造了單場命中12記三分的NBA歷史紀錄。至今回憶起來，拉文仍然非常興奮：“12記三分啊！你還記得那場比賽嗎？”

太陽隊新秀布克是NBA球員里年紀最小的科蜜，黑曼巴上演NBA首秀時布克才4天大。他在后院練球時，總是一邊模仿科比的動作，一邊喊著科比的名字；他很早就學會了在網上找科比的視頻集錦，而且常年樂此不疲。“他改變了我的人生，我非常感激他。”布克在職業生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和科比同場競技的比賽前感慨道，“他對我產生了巨大的影響，無論是心態還是打球方式。”

對于這些看著科比打球長大的年輕人，穿上科比簽名鞋是他們向偶像致敬的方式，科比很清楚這點，而且他很享受這種“待遇”，“當年我在場上和拉加·貝爾死磕，我們彼此討厭到極點，但我不反對他穿我的簽名鞋。鞋子能不能幫到他，這才是關鍵。”

反倒是有一次湖人對猛龍，德羅贊因為沒有收到贊助商寄來的裝備，而臨時換上一雙邁克爾·喬丹的簽名鞋，結果科比看在眼里，露出了異樣的表情。“他顯然不高興了。”德羅贊事后說，“球鞋也代表著愛意，所以他在那場比賽里把我打爆了。”

不是所有巨星都是這么想的，勒布朗就恰恰相反，他不喜歡和自己不熟的對手穿自己的簽名鞋。“勒布朗希望盡量獨享自己的簽名鞋。”某知情人士透露，“你穿他的鞋可不會讓他對你的好感度增加。”這可不是憑空猜測，勒布朗曾在季前賽直言，“如果我看到你穿我的簽名鞋，我會竭力打爆你。這就是我的風格，絕不放過你。”

也不是所有喜歡科比的NBA球員都非偶像簽名鞋不穿。“每次和科比打比賽，我都不會穿他的簽名鞋。”拉文說，“同樣道理，對陣勒布朗時我也不會穿他的簽名鞋，對陣杜蘭特時也是這樣。如果那么穿了，那就不是我了，我不會讓任何對手占據心理優勢。我認為如果穿你的簽名鞋，你肯定會在心理上占優。我喜歡你的鞋子，但我不會讓你那么爽。”

當然，NBA里也有對此全然不知的球員。騎士客場輕取快艇的比賽結束后，有記者問騎士控衛德拉維多瓦，是喜歡科比的第十代簽名鞋還是第十一代，澳大利亞人第一反應是：“我不知道。”緊接著他又笑了笑：“那雙是第十代？”

身旁的隊友香珀特樂翻了：“你問錯人了，除他之外你問誰都可以，他對這玩意一竅不通。”

親密朋友

最終紀念

作為科比的好朋友，卡隆·巴特勒卻不知道該怎么評價他。他知道科比所有逞強好勝的故事，知道科比多么難相處。巴特勒還記得自己是如何和黑曼巴第一次打交道的：被熱火作為籌碼交易奧尼爾的他，來到湖人的第一件事，就是向科比主動介紹自己。開始一切還很正常，直到巴特勒問科比：“你想和我出去玩嗎？”科比似乎被這個問題問呆了，因為此前還沒有隊友邀請過他出去玩，因為大家都覺得會被這個訓練狂拒絕，不熟的新隊友就更別說了。

“他告訴我，還沒有人邀請他出去玩，就因為他是這里最優秀的球員。”巴特勒回憶道，“但這并不意味著他不是個普通人，他肯定也想和其他人一樣玩。”

因此，科比一開始就格外關注巴特勒。“從開始合練的第一天，我們之間的交流就非常頻繁，我們之間的關系也愈發親密。如果他出去吃飯，我也會跟著他一起去。而我出去的話，他也樂意跟著我。我們很快就成了形影不離的朋友。”

科比會邀請巴特勒到家里聚會，打客場時兩個人會約著出去品嘗當地美食，然后在酒店大廳或者科比房間里聊天。巴特勒第一次以湖人球員身份回家鄉密爾沃基時，他邀請隊友到自己母親家吃烤肉；有差不多60名親友跑來參加聚會，科比不得不一邊吃一邊接受大家的各種提問。“無論問題多么古怪，他都一一作答。”巴特勒說，“他很享受那段時光，翹著腳坐在那兒，并不著急走人。”

兩人的友誼愈發深厚，他們會在一起討論自己的家庭，以及以前遭遇的不幸。科比談起了自己在意大利那段孤獨的日子，巴特勒則說到15歲入獄的悲慘經歷。當科比聽到這兒，他發誓自己會一直做巴特勒的后盾。“他是個真男人，一個特別的男人。”巴特勒說。科比也是這么評價巴特勒的：“他是個真男人，為人做事光明磊落。我喜歡和這樣的人做朋友。”

本賽季湖人客場對國王時，巴特勒和科比一起去吃牛排，他暗示科比想在對方最后一個賽季，得到個紀念品留念。后來湖人客場對雄鹿，科比特別給巴特勒的母親，以及巴特勒的15歲兒子留了球票，還半開玩笑半認真地給小巴特勒一些關于防守的建議。另外，科比將自己簽名的一雙球鞋送給了小巴特勒，也滿足了他父親的心愿。

“看到他享受著自己的告別之旅，我很高興。”巴特勒說，“人們現在看到的他，是我以前就看到過的科比。現在的科比是人們以前不熟知的科比，但這確實是真實的科比。”

凌晨三點

換鞋開練

科比不僅見過洛杉磯凌晨四點的樣子，還見過意大利凌晨三點的樣子。

當時，貝里內利還是個24歲的年輕球員。回到祖國的他有很多應酬，一直忙到凌晨兩點才準備睡覺。本來，他是打算看會兒脫口秀節目再睡的，結果在兩點半電話響了起來。迷迷糊糊的意大利人接起電話，科比的聲音傳了過來——

“我需要一個籃球場！快起床，我們去訓練！”科比喊著。

貝里內利簡直蒙了，他第一反應是自己在做夢。待到漸漸清醒過來，他意識到這是真的。“到訓練時間了！”科比說完掛掉了電話。

從被窩里爬出來的貝里內利，先用短信將球場地址發給了科比，那是他小時候練球的地方，他有那里的鑰匙，從家趕過去只需20分鐘。但科比和訓練師蒂姆·格羅弗凌晨三點就趕到了，只花了10分鐘。大約35分鐘后，還有些迷糊的貝里內利將車停到了路邊。意大利人下車，打開了球館門，又告訴科比場地燈光開關的位置。“我一會兒再回來。”貝里內利走向車子。

“你要去哪兒？”科比帶著疑惑的口吻問道，“我們要開始訓練了。”

貝里內利真的驚呆了，他的神情仿佛看到了外星人。其實，貝里內利的裝束已經說明了原因：一身睡衣，一雙拖鞋。“他完全就是剛起床的打扮。”格羅弗說，“他根本沒準備參加訓練，科比的話讓他很難為情。”

事實上，貝里內利對能和科比訓練簡直求之不得，這可是自己的頭號偶像啊！14歲時，意大利人開始追看湖人的比賽，盡管只是錄播，但仍看得津津有味。自那時起，他就有意模仿科比的腳步，投籃和比賽氣勢，哪怕同齡人都笑話他玩深沉。不過在那樣的情形下，貝里內利實在是沒什么精神。

但是，科比絲毫沒有放過貝里內利的意思，他知道這個年輕人視自己為偶像，知道對方不想讓自己失望。最終貝里內利返回車里，回來時換了一雙科比第五代簽名鞋。最終，兩個人整整練了三個小時，雖然貝里內利不斷嘟囔著自己有約，但最終還是無比狼狽地離開了球館，身后則傳來了科比爽朗的笑聲。

得分20-

別穿我鞋

“我有科比的每一款簽名鞋。”作為NBA里資深的球鞋收藏家，又是科比的湖人隊友，尼克·揚自然近水樓臺。為了滿足揚的扮酷要求，湖人的裝備主管這幾年每次打客場都要帶兩個裝備袋，一個裝其他球員的鞋，一個專門裝尼克·揚的鞋。

不過在從耐克轉簽阿迪達斯后，科比和揚的感情“破裂”了，前者不時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調侃后者。今年2月，穿著科比簽約阿迪達斯時期第一雙簽名鞋的尼克·揚，在客場對灰熊一戰發揮非常好。賽后更衣室里，從揚身邊走過的科比笑著說：“這是他們設計出來的唯一一款好鞋。”揚有些無可奈何：“我就知道，當他看到這雙鞋的時候肯定有話要說。”

科比職業生涯最后一場比賽結束后，大家紛紛找他簽名留念；揚也不例外，但他拿的卻是一雙阿迪達斯球鞋。結果可想而知，科比斷然拒絕了揚，最終改為在一張技術統計表上簽名。

不過，這不會影響兩個人的關系。要知道在2014年1月，科比因傷賽季提前報銷，但他的第九代簽名鞋又需要有球員穿上在NBA賽場亮相。最終，這個光榮又艱巨的任務交給了揚。對熱火的比賽前，湖人球員都聚在揚的更衣柜前，用羨慕又吃驚的眼神看著這雙鞋；比賽期間，勒布朗也不禁向揚腳下多瞟了幾眼。

“我就是科比的替身。”揚說，“如果他沒法穿這款鞋，我就會代表他穿上。”但是，科比可不允許替身只是穿上鞋子亮相耍帥而已；比賽前他特別囑托揚，如果你這場比賽拿不到20分，以后就別再穿這款鞋子。結果，替補出場的揚得了19分。然后在接下來的一年里，揚通過個人定制服務設計了超過50雙鞋！他經常坐在電腦前設計到深夜，弄出一些幾近瘋狂的配色，然后坐在家里等人送貨上門……

本賽季初，揚在一家經常逛的鞋店里，發現了一雙科比在12年前簽約耐克后推出的首款球鞋。如獲至寶的揚立刻買下，隨后找科比要簽名。“當時我真的很緊張，因為我知道管科比要簽名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揚說。結果科比欣然同意，并在鞋頭上寫下：“給我真實的朋友尼克·揚。”

回家后，揚把鞋子放進一個玻璃收藏盒子，并擺在房間里最醒目的位置。“或許十年后我就把它賣了！哈哈！”揚笑著說，“我永遠不會那么做。”

23vs24

以鞋話別

勒布朗急著穿過通道，他走得很快，顯得有些焦慮。在發覺自己走錯路之后，勒布朗更著急了，他想快點找到出口。直到停下來給NFL洛杉磯公羊隊球員簽名時，隨行的工作人員才追上了皇帝。

簽完名后，勒布朗再次加快了步伐，直到來到湖人更衣室前才停下來。和他一起待在門外的，還有前法國足球明星亨利。他們都想見科比，但屋子里人實在太多了。最后，兩個人還是施展球場上擺脫包夾防守的步法，從人群縫隙中穿過，找到了人群中的科比。

科比向妻子瓦妮莎和女兒介紹亨利，至于勒布朗，兩個人只是點頭致意，不用多說什么話——而在客場對騎士時，科比將一雙簽了名的球鞋送給了勒布朗——23和24的最后交鋒，就這樣畫上了句號。

一個月后，湖人24號的職業生涯最后一戰也結束了。科比哄著害羞的女兒，把她逗得哈哈大笑；科比和妻子擁抱，同時和身邊人熱情交流著。離開球館的路上，看到一個小球迷想拍自己，科比紳士地放慢了腳步，他不覺得這是種麻煩。而在更衣室，科比的柜子里空空如也，所有的東西都被收走了，包括球鞋。

黑曼巴的最后一程履途，結束了；但他留下的足跡，永遠不會磨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