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壇周報全媒體記者 王勤伯

巴黎奧運村的空調問題，其實筆者早在去年3月就曾有過介紹（巴黎奧運村沒有空調，哪國人先倒下？）。今天發生的事情，符合當時文章里的一個斷言：美國人會很害怕沒有空調的屋子。

沒有料想到的是，空調爭議甚至也被引到了中國代表團身上。這里有必要梳理一下事情的來龍去脈。

有關巴黎的綠色奧運理念，倒不完全是外界批評的政治口號。而是法國從10多年前開始就在搞住宅節能規劃和改造。法國住宅能源消耗在全國能源消耗中占比高達42%，無論供暖還是制冷，很多的能源消耗是因為老舊房屋造成的，在工業勃興年代快速城市化過程中建設的很多房屋都屬于這樣的類型。

按照2021年的《氣候與持久性法案》，到2025年，能耗最大的G類住宅就不能外租了，2028年是倒數第二類的F類，2034年是倒數第三位的E類。政府為能耗改造提供有各種補助，房主都有義務制定自己的改造計劃。

既然舊房規定如此嚴厲，新建房屋當然得在能耗方面比較先進只能才方便賣出去。奧運村的房屋將在2025年開始被改造出售，所以就是按照最高的A類標準來建設的。例如整個建筑有隔熱層，房屋的結構、朝向考慮到了日照、風向等特點，采用了可回收鋁制作的高檔百葉窗，可以更好地調節室內光線，有地下采暖和太陽能板，然后才是地下冷水循環系統。

最后這個系統被吹得很神奇，其實是上世紀70、80年代就已經存在的。例如筆者在意大利所租住的公寓就有這個系統，但它已經有近半個世紀的歷史，冷水管也已經在老化了，甚至發生過多次破裂漏水。由于這棟公寓樓在隔熱層、結構朝向、百葉窗等其他任何方面都和其他普通公寓樓沒有區別，所以冷水管也僅僅讓其能耗級別達到F類，也就是如果換成在法國2028年開始就租不出去的類型。

到底地下冷水循環系統有沒有用？確實有用，它的原理是通過抽取地下水，讓其在建筑物內部循環吸熱，這樣整個建筑就熱不起來，室內外始終會保持6-8度的溫差。但遇到暴熱的天氣，例如室外40度高溫，室內30度，需要搭配風扇，不能說有多舒服。法國奧運村的系統當然可能會更有效，因為冷水循環搭配上了其它諸多措施。

我們可以做的一個簡單的定義是：這樣的系統，對于居家來說是可以接受的，因為確實減少了能耗，而且能夠提供一種“自然涼”的感受，這一點甚至優于空調，暴熱天氣時會有一定不適，但能夠扛過去。對于商用來說，它是不夠的，如果客人需要能夠自主調節室內問題，在暴熱的天氣里需要在足夠涼快的室溫里休息，那么這樣的住宅會無能為力。

所以對于巴黎奧運村來說，采用這樣的住宅面臨的第一個問題是：住進奧運村的客人是否有調節室內溫度的權利？確實奧運會主辦要求里沒有提供空調這個必要條件，歷史上也有過奧運村沒有空調的案例，例如2000年悉尼奧運會，但那是南半球。如果考慮到參加奧運會的很多頂級運動員在世界各地比賽居住的都是符合一定標準的住宿，似乎房間內能夠自主調節溫度應該算作一個合理的訴求。

第二個值得關注的點是6月份的時候，包括法國國內氣象部門在內的機構都預告過7月末出現暴熱的可能性，甚至有分析認為70%的概率暴熱天氣氣溫會高過往年?，F在奧運還沒開始，各類先頭部隊報告說巴黎很涼快，其實是不明白如果發生酷暑天氣，巴黎升溫也會非常地快。

根據《衛報》等媒體調查，十多個歐美國家的代表團準備為本國運動員提供可移動空調，不管是自帶還是租賃。這當然不是說現在天氣涼快也要耗電開空調把房間搞成冰窖，而是一旦發生暴熱天氣，出現奧運村環保建筑室內溫度影響運動員休息的情況，可以擁有及時的應對方案。

由于可移動空調可以回收使用，假如是代表團自帶，考慮到整個團隊巨大的物流需求，即使不從當地租賃，自帶空調也算不上多高的成本。對于任何一個奧運代表團來說，大賽的后勤工作都是至關重要的。試想，如果巴黎確實發生了暴熱天氣，運動員在無法調節房間溫度的情況下休息受到影響，那些批評帶(租)空調的人會出來為后勤做辯護嗎？

巴黎奧運主辦工作值得批評的是空調作為自選項目造成的貧富分化問題。很多第三世界小國代表團沒有經費自帶或者租賃空調，一旦發生暴熱天氣，他們的運動員（例如該國有個別或幾個潛在奪牌選手）可能處于嚴重的不利地位。這也是今天歐洲的環保政策時常被詬病的地方，因為環保在很多時候演化成了新的階級分化問題，能夠環保和享受環保的是有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