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壇周報特約記者沈天浩發自雷焦艾米利亞

三色旗來到三色旗球場，可意大利隊已經站在懸崖邊上。一組管樂隊來到球場中央，奏起意大利國歌的音樂，現場球迷們也一齊歌唱。整體的聲線有點稚嫩：小孩子們占據了觀眾席上相當大的比例。顯然，他們都沒看過意大利隊踢世界杯。

游子歸家

對于拉斯帕多里和弗拉泰西來說，在三色旗球場作戰還意味著“回家”。正是在薩索洛，他們開始用表現引人矚目，并贏得了國家隊的召喚。來自雷焦艾米利亞當地的朋友盧卡回憶道：2022年夏天，拉斯帕多里從薩索洛轉會那不勒斯，當時的薩索洛基地洋溢著歡樂的氣氛，俱樂部的工作人員都為他感到高興——這個綽號“杰克”的小伙子，終于邁出了職業生涯重要的一步。

接下來三年里，拉斯帕多里贏得了兩座意甲冠軍，卻從未真正在那不勒斯贏得自己的位置。今年冬天他一度幾乎離隊，卻在留下后展現出超乎想象的能量，在克瓦拉出走、內雷斯受傷、孔蒂幾乎無人可用的情況下，屢次挺身而出。如果沒有他金子般的5粒進球，天藍軍團幾無可能在聯賽競逐中笑到最后。

即便如此，在回顧起那不勒斯隊史第4座意甲冠軍時，很少有人會第一時間想到拉斯帕多里的名字。這正是此代意大利球員境況的真實反映：他們年少成名，志向遠大，努力到達彼岸之后，卻發現景象比幻想中要粗糙得多。另一位重返故地的薩索洛舊將弗拉泰西，在加盟國際米蘭后同樣舉起了三色盾，還在歐冠用進球淘汰了拜仁和巴薩，可夢寐以求的主力位置，卻距離他依然遙遠。慕尼黑的慘敗后，憤怒的弗拉泰西直接問主帥因扎吉：“為什么一分鐘都不讓我上場？”

壯志難酬的弗拉泰西在思索未來，國家隊則是他的舒適區。這是斯帕萊蒂帶隊的最后一場比賽：兩年間，光頭主帥在競技層面上的失敗多于成功，敗筆多于妙招，弗拉泰西算是為數不多的亮點之一。他在斯帕萊蒂時代總共有7球進賬，是國家隊一騎當先的射手王。然而這一次，國米中場未能復制神奇：他開場后不久就傳球失誤，門前的感覺也不在最佳。整個上半場，他像正牌前鋒一樣頻繁楔進對方禁區，留下里奇和托納利的搭檔——這不足以讓意大利人保證對比賽的控制權。

驚魂一勝

剛剛這句話，讀起來已經足夠驚悚。是的，意大利隊在主場對陣摩爾多瓦，甚至沒有占據明顯優勢。客隊9號尼古拉埃斯庫在第9分鐘打入一球，可惜在接應隊友左側傳中時已經稍微越位，三色旗球場在絕望中屏息，又在主裁取消進球后輕舒了一口氣。逃過一劫的意大利人嘗試迅速做出回應，可他們的連續短傳配合總出差錯，中鋒位置上的雷特吉找不到球門的方向，也無法扮演可靠的接應點。摩爾多瓦人可能會懷疑：這真的是意甲最佳射手？

意大利人幾乎要帶著白卷回到中場更衣室——如若這樣，斯帕萊蒂在國家隊帥位上的最后一次中場休息，注定要在極其壓抑和焦慮的氣氛中度過。關鍵時刻，拉斯帕多里再次神兵天降：從比賽開局階段的“油炸丸子”，他一直是藍衣軍團場上最活躍的球員之一。第40分鐘，正是拉斯帕多里在大禁區內的凌空一腳，將狀態稀爛的主隊踢出了泥潭。

這當然不是一支1比0領先時，就能讓對手絕望的意大利。比分落后的摩爾多瓦嘗試作出回應：半場結束前，他們的兩次角球進攻，三次威脅意大利人的球門：唐納魯馬撲出一腳勁射，迪馬爾科門線前停下一顆皮球，還有一記擦著遠門柱呼嘯而過。意大利的摩爾多瓦移民數量可觀，其中不少人又恰好生活在經濟發達的艾米利亞-羅馬涅大區，在眾多客隊球迷的助威聲中，他們踢得很有勇氣。

來到下半場，摩爾多瓦又一記頭槌攻門，只是差之毫厘。一分鐘后，意大利人擴大比分，總算將勝利別扭地揣進了口袋：坎比亞索破門，為他助攻的是弗拉泰西，可真正從右側橫傳制造威脅攻勢的是奧爾索利尼。他在半場后替補上陣，象征著意大利隊從3421變陣433，這個曾經長期被斯帕萊蒂忽視、為此在進球后公然做出“敲門”動作的博洛尼亞邊鋒，成了斯帕萊蒂在國家隊帥位上做出的最后一個關鍵調整。這真是黑色幽默。

贏球丟人

沒什么好慶祝的。縱向對比，意大利上一次踢摩爾多瓦，是2020年初秋的一場友誼賽，也與薩索洛球員有關——那場比賽，卡普托、貝拉爾迪和洛卡特利均先發出場，前兩人還有進球入賬，一套替補陣出戰的藍衣軍團贏了對手6比0。橫向對比，挪威隊在小組首戰的對手就是摩爾多瓦，哈蘭德和隊友們在基希訥烏客場5球大勝，而這次意大利人只贏了2個。意大利隊再怎么不濟，小組末輪主場對陣挪威，依然有取勝并在積分榜上追平對手的機會，可世預賽小組一旦出現平分，是要比凈勝球的！

意大利人忘了這一點嗎？大概沒有。這支球隊只是狀態太低迷、體能太疲憊、心緒太頹靡，完成贏下摩爾多瓦這件小事，已經耗盡了他們全部的能量。或是能力。國家隊的斯帕萊蒂時代，以一場無人喝彩的勝利畫上句號，就像這段經歷本身：光頭主帥接任時臨危受命，離開時不拿分毫，可這樣的姿態并不足以讓他贏得人們的歡呼和掌聲。

賽前三色旗球場媒體席的小屏幕上，已經出現了拉涅利的面容。看起來，老帥已經答應了意大利足協的邀約，他的選擇值得所有人的脫帽致敬，可悲憫情懷和責任感，不是“魔力”的代名詞。在雷焦艾米利亞，意大利隊至今保持歷史全勝，5場比賽總共有14球入賬，且其間一球未失。數據統計方未必會告訴你的是：這5場的對手分別是立陶宛（兩次）、以色列、波蘭和今天的摩爾多瓦。

如果真的拿到小組第二，迷信的意大利人是否會在附加賽中，刻意把主場放在雷焦艾米利亞？意大利隊可能比三年前更焦躁、更無助，可這里畢竟離巴勒莫很遠，但愿這一次不會再有北馬其頓和特拉伊科夫斯基。